商标使用是发挥商标识别作用的前提，是发挥商标价值的保证，是确保商标品牌发展壮大的基础。然而目前大量闲置商标的存在不仅增加了“后来”商标注册的难度和成本，也影响了商标价值的实现。为此，笔者结合审查工作经验，探讨闲置商标的退出与激活机制，以期促进闲置商标资源盘活。
一、我国商标有效使用现状
截至2023年12月底，我国有效注册商标达到了4614.6万件[1]。但据有关统计，随着商标注册总量的较快增加，商标闲置情况将更加突出，如2018 年全国注册商标闲置率达到30%，部分类别下的商标闲置率甚至达到50%[2]，当年我国商标有效注册量为1804.9万件。另外，根据《国家知识产权局2022年度报告》对撤销复审案件的统计，2022年受理14886件撤销复审案件。在审结的商标撤销复审案件中，全部撤销占49%，部分撤销占33.8%，维持有效占17.2%。也就是说，有高达82.8% 的有效注册商标会被部分或全部撤销。
二、闲置商标的成因
闲置商标是指商标权利人获得商标专用权后，将注册商标长期闲置，未予使用的商标。笔者认为，造成闲置商标存在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：
（一）申请人不以使用为目的申请注册大量商标，造成商标闲置
此种情况在实践中一般分为正常注册和恶意注册两种情况。正常注册是指商标权利人虽暂不具有真实使用意图，但申请商标的目的是以维护自身商标权利为目的申请注册，不具有恶意性，不会损害他人合法权益，或者侵占公共资源。正常注册又可分为防御性注册和储备性注册。如阿里巴巴公司除了具有阿里巴巴商标品牌外，还申请注册了阿里妈妈、阿里爸爸等近似性商标，就属于防御性注册。申请人根据自身市场规划，预先将投入市场的产品或服务商标进行申请注册的行为，就是储备性注册。如重庆市市级农产品区域公共品牌“巴味渝珍”，目前名下共有24件注册商标，除在食品相关类别进行了注册保护外，还在服装、小饰品等类别进行了注册保护。
恶意注册是指违背诚实信用原则，以攫取或不正当利用他人市场声誉，损害他人合法权益，或者侵占公共资源为目的的商标注册行为[3]。从实践来看，恶意注册的目的在于通过商标买卖，销售牟利。注册人不仅不会使用商标，还会恶意利用商标专用权侵害他人合法权益以及社会公共利益。恶意注册是目前导致闲置商标大量存在的最主要原因之一。
（二）申请人具有使用目的，但因客观原因导致商标被迫闲置
一是注册商标在获得商标专用权后，商标权利人出现了足以致使商标不能正常使用的客观原因，如申请人名称变更、破产、兼并、吊销或者死亡等情形，同时权利人未及时对商标行使变更、转让等处分行为，导致商标权利无人继受取得，被迫成为闲置商标。
二是申请人需要的商标类别与获权商标的类别存在需求错位，导致已获权的商标成为闲置商标。例如，云阳县优多科技有限公司2022年提交全类别45件商标注册申请，仅5件与其主营范围不相关的类别获得初步审定。
三、闲置商标的危害
商标资源是一种有限的资源，闲置商标不仅会影响商标价值的实现，还会扰乱正常的商标注册秩序，影响其他相同或近似商标的注册和使用，造成资源的浪费。
一是增加“后来”申请人注册难度。国家知识产权局2020―2023年度报告显示, 2020年商标初步审定率为74.1%，2021年为56.9%，2022年和2023年为52%。从上面四组数据可以看出，新商标注册申请获权难度在不断加大。另，《通用规范汉字表》常用字集仅3500个，《中华字海》汉字仅有85568个，这就意味着常用汉字组合是有限的。同时，因商标审查规则所限，导致能够注册的常用词汇组合更加有限，而现有的4614.6万件商标有效注册量，也意味着寻找新的汉字商标注册已相当困难。
二是增加“后来”申请人注册成本。如前所述，越来越低的商标通过率，使得“后来”申请人为获得商标专用权，就必须清理“在先”商标障碍，而要清理“在先”商标就意味着“后来”申请人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、人力、金钱等成本。以2023年为例，商标驳回复审案件就达到了31.25万件，撤销注册商标复审案件达到了21393件[4]。
另外，据统计，截至2023年底，我国有效注册商标为4614.6万件；全国登记在册经营主体达到1.84亿户[5]。商标户均拥有量约为每4户拥有一件商标，商标需求缺口巨大。所以，及时清理闲置商标，完善商标退出与激活机制迫在眉睫。
四、对策及建议
商标的生命在于使用，商标的价值和作用通过商标使用得以体现。因此，笔者提出如下对策及建议：
（一）建立商标主体资格定期查验制度，依据职权主动清理无主闲置商标
从闲置商标的成因来看，无主商标是造成商标闲置的重要因素之一。无主商标并非真正无主，而是因商标权利人主体资格消亡，导致商标权利无人继受取得。因此，可以根据企业平均生命周期特点，建立商标主体资格定期查验制度，加强商标注册后续监管，要求权利人在商标网上服务系统上传主体资格证明，根据查验结果，维持商标注册或注销商标。
根据相关统计，我国企业的平均寿命只有2.9年[6]，可以3年为起点，每两年进行一次申报，内容为：上传商标权利主体资格证明文件。同时，通过技术手段与原申请人信息进行比对，对不符合要求或者未申报的申请人进行催告更正或申报，合理期限内未更正或申报的，予以注销。设立相应的救济程序，从而实现主动定期清理无主闲置商标，督促商标权利主体积极使用商标的目的。
（二）完善商标撤销制度，简化商标撤销程序
一是完善商标公告制度，加大商标监督力度。商标公告是社会公众对注册商标专用权的保护和行使是否正确、合法进行监督的依据。社会公众通过查询商标公告，能够“精准定位”商标权利人，通过异议、撤销和无效宣告等法定程序进行监督，其内容的准确性，是社会公众有效发挥监督作用的重要前提。但从实践看，商标公告内容存在一定的不完善情况，即只有自然人信息，无个体工商户信息，不利于社会公众“精准定位”，实现有效监督。根据法律法规相关规定，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是自然人进行商标注册、保护、运用等活动的重要前提条件，申请商标注册时需要它，从事市场经营活动时也必须取得它。所以，个体工商户信息既是自然人商标公告的重要内容，也是社会公众进行监督的重要内容。
二是恢复无主商标撤销制度，完善闲置商标退出机制。虽然如前文对策中所述，可以建立商标主体资格定期查验制度，定期清理无主商标，但在时限上仍有一定局限，缺乏灵活性。所以，基于该情形，可以考虑恢复已删除的2002年《商标法实施条例》第四十七条相关规定，即“商标注册人死亡或者终止，自死亡或者终止之日起1年期满，该注册商标没有办理移转手续的，任何人可以向商标局申请注销该注册商标”，作为商标主体资格定期查验制度的补充，以完善无主商标撤销制度，减少闲置商标量。
三是简化商标撤销程序，提升商标撤销效率。根据现有《商标法》规定，撤销环节分为撤销申请、撤销复审、撤销诉讼三个环节，对应主体分别为商标局、商标评审委员会、法院。但实践中，商标评审委员会已在国务院机构改革中并入了商标局，实现了机构、职能的二合一，再保留撤销申请和撤销复审环节难免有职责重叠之嫌，不仅加重申请人的负担，也浪费行政资源。
（三）建立商标使用证据提交制度，清理权利人未使用的闲置商标
总的来看，闲置商标可分为无主闲置商标、未使用闲置商标两大类。对于无主闲置商标，如前文所述，可通过商标主体资格查验制度和无主商标撤销制度进行清理；而对于未使用的闲置商标，可以在无主闲置商标清理的基础上，吸收、借鉴其他国家商标监管经验，建立注册商标使用证据提交制度，同时设置复审等后续环节，作为救济程序，督促权利人提高商标使用率，减少商标闲置量。
一是针对全部有效注册商标，设置合理期限，按照一定比例抽查，要求商标权利人提供商标使用证据。例如，以商标注册后每5年为一周期，对于商标使用证据符合要求的，商标予以维持；对于未提供商标使用证据的或者不符合要求的，予以撤销。
二是充分发挥《恶意注册商标重点监控名录》的作用，加大名录中申请人名下注册商标抽查力度，加大恶意注册商标事后监控力度。从商标闲置成因来看，恶意商标、防御性商标、储备性商标是构成商标闲置的最主要原因。虽然防御性商标、储备性商标是恶意商标的抗辩性事由，但事实上都属于未使用闲置商标。所以，充分发挥《恶意注册商标重点监控名录》的作用，督促权利人积极使用商标，减少闲置商标存量很有必要。
三是在商标变更、转让程序中，针对异常申请人提交的变更、转让申请，可要求其再提供相应商标使用证据进行审查，同时也可针对名下其他商标进行使用证据抽查，符合要求的予以核准和维持，不符合要求的不予核准或撤销。
四是在商标异议、无效宣告程序中，对被认定为具有恶意注册情形的商标权利人，可对其名下其他注册商标开展商标使用证据抽查，要求其提供全部商标或部分商标使用证据。
五是在商标续展程序中，增加续展商标使用证据提交要求，对于未使用的商标不予续展，防止未使用的商标通过商标续展无限期闲置。
